一片雪花

【帝诗】向死而生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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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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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并没有一口气走到超市门口，过马路时虽然是绿灯，但也停了下来等温迪跟上，余光向后一瞥，就瞧见了在人群中那抹极其显眼的黑蓝渐变发色，正小跑着过来。

　　温迪跟着他跑了一路，虽然一直在喊慢点慢点等等我，但他的呼吸依旧平稳，脸上也没有半分剧烈运动时会出现的潮红；见他停了下来，自然而然也放慢了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钟离旁边，语气有些抱怨：“你走路也太快了吧。”

　　“身体素质不错，看来平常没少锻炼。”钟离没有理会少年的小抱怨，只是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内容却是暗藏玄机。

　　温迪听了，忍不住对钟离再翻一个白眼：“拜托，老爷子，天使福利院有多么困难A市人人皆知，福利院的孩子帮忙分担一些福利院的工作完全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身体不好才不正常吧？”

　　“也是，是我疏忽了。”钟离点了点头，心里的疑虑消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罢了。天使福利院困难、孩子帮忙是不假，但保不齐还有其他原因，该有的疑心还是要有的，倒也明智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不过为何要称呼我为老爷子？”

　　“因为你的性格很死板，跟一个老头子完全没有任何区别。”温迪撇了撇嘴，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有一说一，这次的任务目标的行为大大出于他的预料，不就是合租而已怎么就开始纠正自己的生活态度了？这不是正常生活吗？温迪心底有些好奇，不过还是任务优先，这些事他都可以忍，也可以当做经验在未来应对相似的情况，让自己更好地融入进去。

　　钟离内心也是颇为无奈。同事吐槽自己活得像个老古板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结果早上刚认识的少年倒是自来熟还更干脆，直接叫他老爷子了，算了，估计是纠正不了了，随他高兴吧。

　　过了马路再右拐，就到了超市——靠近CBD的大型超市商品种类繁多且齐全，琳琅满目。温迪知道来超市购物是很正常的行为，但是他一直都是直接使用组织统一发下来的或者酒店放的一次性牙膏牙刷，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来逛超市，这是他第一次来，虽然依旧是懒散的模样，兴致倒是提起了不少。

　　“你没来过超市？”钟离看着少年有些感兴趣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可细细一想，无论是天使福利院还是奈何桥，他确实没有来超市的机会。

　　奈何桥自不必说，天使福利院所需要的生活用品由院长统一采购后直接送到福利院。而且温迪是去年拿到的翡翠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早早就搬出了福利院，一直在为生活奔波，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两头跑，时间紧张，购物自然而然会选择就近去小商店，没空来超市也很正常。没记错，温迪的租房右边就有一家小商店。

　　这么想着，钟离看着温迪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一丝心疼，不管哪一方面是真实的，温迪眼中的正常生活都与普通人相差甚远。

　　温迪点了点头。感兴趣归感兴趣，只是购买生活日用品的话什么地方都行，硬要说的话超市跟他常去的小商店没有区别，无非就是前者的商品种类更多更丰富。他不知道钟离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们在超市门口站的挺久了难免引人围观会有些尴尬，道：“走啦老爷子，进去看看！”

　　其实他们要买的生活用品并不多，除了必须的洗漱用品，也就是床单被褥这一类的了。暗房里其实放了两套九件套被褥备用，但暗杀目标现在跟自己住在一起，他当然不会蠢到去拿暗门里的被褥，站在一旁看钟离仔细挑选。生活讲究的人在这些方面也很讲究，在挑选被褥这一块很有一套，温迪实在等得有些无聊，干脆跟钟离打了声招呼自己去别处看看。

　　生活用品已经买好了，被褥钟离在挑选，剩下的说来说去就是自己需要的物品。他对吃食不讲究，五线谱本还有很多，保养吉他的材料和用以补充断的琴弦的星铁弦早就准备好了，购买最新的音乐书籍的话肯定要去图书馆，但图书馆在另一个地方需要坐轻轨过去，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也就只剩下医用品了。

　　自从塞西莉亚引起警方的注意以来，警方频繁的调查和行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与奈何桥的往来，许多货单被迫中止，不然塞西莉亚这一次也不至于下大血本也要维持好他们的生意往来关系。虽然奈何桥的损失并不大，但是对于奈何桥来说，塞西莉亚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没有任何用处。

　　因此温迪除了明面上的暗杀任务，还有摧毁塞西莉亚的任务。

　　单从温迪自己的想法来讲，他其实很喜欢塞西莉亚花，纯洁，坚韧，清冷，不染尘世，即使他一辈子都无法过正常的生活，依旧无法影响他内心里对风和自由的渴望，在他看来，只生长在寒间山崖的塞西莉亚是全世界最美的花，因此他接受不了哪家顶着这个名字背后实在肮脏的酒吧。

　　塞西莉亚之前的员工出事，无疑是何启的所作所为。警方不清楚，但与他来往多年的奈何桥心里却是门清，这人性格扭曲好女，喜欢给别人施加各种各样的痛苦，之前有不少塞西莉亚的女员工被他用各种手段折磨致死，偏生着这人并不蠢，每次都会营造员工自杀的景象抹去一切痕迹，地点又是自家酒吧，伪造监控也很方便，自然难查。

　　既然警方早就有怀疑塞西莉亚虐待员工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那么作为员工的温迪就为他们提供证据，毕竟做戏就要做全套。在旧的伤痕已经全部痊愈，何启迫于奈何桥的压力不敢对他下手的情况下，又要怎么提供证据呢？自然是用别的方式增添新的伤口。

　　受伤对温迪来说是家常便饭：当初训练的时候经常一身伤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至今还记得最开始训练的时候因为频频失误而被活生生地踩碎一根右手手掌骨头的痛感，其他痛感跟这个比起来真的只能说是小意思，早就习惯了。

　　实在无事可做，过于无聊的温迪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在超市随便走走，反正超市这样的地方钟离比他熟悉多了，还怕找不到人？温迪放心大胆地逛了起来，边走边看，摆摆手拒绝了超市员工的各种介绍，直至在玩具区停了下来，拿起一个龙型玩偶。

　　龙的尾巴微微内屈，呈现出一个正趴着的姿势，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手感很柔软，又是迷你版，瞧着分外可爱。

　　温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日时许愿自己想要一个玩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不停的训练，这个愿望渐渐被埋在了心里再也忆不起分毫。今天看见了小时候心心念念的玩偶，从遥远的记忆里翻出了早已尘封的愿望，内心却早已无了儿时的波澜。

　　“你对这个感兴趣？”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依旧是平静淡然的模样，见他有些不舍地将玩偶放回原处，开口：“若是喜欢就买。这个玩偶并不贵，材质也很好，平常抱着也很舒服。想要的话就买，不必客气。”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温迪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钟离微微点头。他自然看出了少年眼底深处的渴望与不舍，那个小孩子童年时期没有一两个玩偶呢？就算是现在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力求做到最好的他，小时候也有过一个玩偶，是母亲因为常年不在他身边而亲手缝制的风精灵玩偶，代表对他的关心和爱。温迪从未拥有过，但不代表他小时候就没有这个愿望。

　　“被褥已经买好了，钱我已经付了。跟员工谈好了，被褥和生活用品会一起送到家里，所以我们现在不用操心这个。时间还早，这里离万达国际广场不远，我们可以过去。在那里还可以买几套衣服，顺便吃点东西。”钟离说，虽然是商量的口吻，语气却是不可拒绝。

　　“你所说的不远就是指坐半个小时的轻轨专门过去买衣服和吃饭吗？真不愧是讲究的老爷子。”温迪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在他看来跟浪费时间无异，但钟离只会像带他来超市这样不容拒绝，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A市的万达国际以服装和美食出名：服装店多到一眼看过去根本数不清，还全是牌子货，几家著名的服装公司的分店甚至是连在一起的，简直快要把“我就是来抢他们生意”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而出了后门，则是美食街，以火锅和烧烤为主，各种食品应有尽有，基本上可以满足所有口味，白天比较冷清，晚上则是相当火爆。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开往万达国际广场站点的3号线轻轨独有的现象：白天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基本上没什么人，晚上的轻轨反而火爆起来，没有哪一天晚上的车厢是不拥挤的。

　　温迪身材娇小，去万达国际广场美食街的又多是一帮称兄道弟的铁哥们，车厢的人又多挤来挤去的，被挤在人群中间险些站不住。等好不容易人都站稳了，温迪抓一个栏杆，才松了一口气，就感觉有一只手若有似无地抚过自己的腰，不禁皱了皱眉，转头一看，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正用着暧昧的眼神看着他。

　　温迪深吸一口气。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因为两鬓的小辫子，再加上身形偏瘦，经常被人误会成女孩子——温迪也就干脆去学了化妆，偶尔出任务时为了方便套情报也会女装，但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对他动手动脚的，他还真没见过。

　　车厢内实在是有些拥挤，温迪又刚好被一群1米7以上的人挤在中间，行动着实有些不便，不然他早就直接一拳打了过去。温迪深吸一口气，目光已经冷了下来，语气冰冷至极：“先生，请你自重。”

　　被高个子围在中间，也不知道监控能不能拍到，再加上这并不是需要接触的人——温迪的内心是非常抗拒与陌生人接触的，然而男人显然不在意这个，只觉得温迪的威胁就是小奶猫炸毛可爱至极，眼神更加暧昧起来，直接动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温迪的腰。

　　不知好歹。温迪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男人这样还愈发明目张胆地动手动脚是他没想到。虽然行动不便，但温迪终归是杀手，人体骨骼和神经分布图早已刻在了脑子里，打准那个位置更疼他在清楚不过了——心里冷笑的同时，小杀手的手肘已经曲起，一个肘击眼见着就要打了出去。

　　“先生，请你自重。”同样的话语，但这道磁性的声音明显比温迪更加成熟，有着成年人的沉稳与冷静，不似温迪那般青涩的可爱，多了一份清冷的魅力。温迪还没来得及出手，右手手腕就被钟离握住，被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唔，好热。温迪很是不习惯别人的拥抱，只觉得这温度有些滚烫，略微动了动就像是在挣扎，想要离开这个突然的怀抱。钟离就揉了揉他的头，将他抱得更紧了，温声说：“别害怕，交给我来处理。”

　　钟离难得放轻了语气，发自内心的、不动声色的温柔，他也知道分寸，虽然温迪头埋在他的胸膛，但其他地方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亲近但不过分亲近，让不适应怀抱的温迪渐渐平静下来，在钟离怀里小幅度点了点头。

　　“先生，请问您刚刚对我弟弟动手动脚的是要干什么？”钟离见温迪平静下来了，安抚性地揉了揉温迪的头，再抬头目光已变得冰冷。纵使温迪身上有谜团，但在他彻底查清楚温迪的过去、拨开那层层迷雾寻到真相之前，温迪会一直他的弟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冲动地想要保护一个人，明明什么证据什么事实都没有，但他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既然想不清楚也实在弄不明白，钟离自然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因为人流拥挤，他们一上车就被迫分开在两边，甚至还有人刻意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温迪那边的情况。钟离当时就有察觉是有人刻意想要将他和温迪分开——这些人仅仅是遮拦他的视线、刻意拦住他不让他过去，那么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温迪——想想也是，温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眉宇虽然锋利，但面容是柔和的，长相精致而可爱，整个人看着娇小可爱，像极了未成年。

　　他也有想过不动声色地过去，可有些人就像是咬死他了一样，几个人同时行动拦住他的脚步，很明显有组织有安排。钟离干脆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平静地看着这些拦着他的人，其意思不言而喻。他们这才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立刻让开了路。

　　钟离比围着温迪的人都高，哪怕还没到温迪旁边，也看清了他们的所作所为。眼看他们的动作愈发过分，温迪眼中甚至出现了毫不留情的杀意与厌恶，钟离一过去就立刻出手，直接将温迪抱在怀里。

　　他初高中接连跳级，19岁一毕业就进入警局工作。虽然从警时间很短，但他侦破的案件数不盛数，有许多警局积压了多年的无头公案都被他给侦破，这样的情况自然看了不少，平静归平静，但看不惯也是真的看不惯，厌恶这样的行为也是真的厌恶。

　　他又一次揉了揉温迪的头，证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放在上衣的兜里，露出了警局独有的标志，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身份的象征。男人脸颊已经出现了些许冷汗，实在没想到屡屡得手的他今天竟然碰到了警察，已想不出半句说辞来。

　　然而钟离依旧平静，慢慢地询问：“先生，怎么不说话了？您刚刚想对我弟弟做什么呢？”

　　“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男人连连摆手，想要为自己开脱，“对不起啊，车里实在是太拥挤了，我不小心碰到了您弟弟，让您感到不舒服，我道歉我道歉。您肯定跟您弟弟有话要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刚好到站，男人连忙带着自己的一众兄弟下车，一下子这节车厢就少了一半人。钟离现在放过了他无非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不代表他会对这样熟练的行为视而不见，这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并不是第一次行动。钟离放开温迪，让他坐在空出的位置上好好休息，收好证件，给凝光发了短信过去，告知由七星自己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啊，钟离先生还会威胁别人。”温迪笑着调侃，伸手把玩钟离的长发，颇有深意地询问：“钟离先生，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弟弟，还是只是为了帮助我脱身的说辞呀？”

　　“自是真的，我从不说谎。”告诉完凝光全部前因后果，钟离收起手机，又揉了揉温迪的头发，说：“你自己先去万达国际广场逛逛，我有事需要去见了见老朋友，注意安全，我到了会联系你。”

　　温迪笑了笑，轻轻点头，直至钟离下车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他眼底的笑意才尽数消失。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有任务对象，也有当初和自己一起接受训练、最后却只能由自己结束生命的同伴的，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因为这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自然。

　　他没有亲情，也没有友情，因为奈何桥需要的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杀手，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从来不缺可以培养的人，也不会在意这样的人是多是少，只要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就可以舍弃，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冰冷，毫无人性，所有人都只是他们的棋子罢了。

　　钟离今天的行为确实撬开了一丝他内心上的坚冰，但也只是这样了。

　　把我当成你的弟弟吗，不管是真是假，谢谢你的好意，钟离先生。不过很可惜，我还是要你的命，但我下手会温柔一点，就当做感谢了。少年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钟离走出轻轨站打了车，淡淡地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并无视司机震惊且略微讨好的目光，只要求越快到越好。与万达国际广场相反，这一带夜晚的人很少，路况良好，加上是直线，司机自然而然也没有减速的想法，路程硬生生地缩短了一半的时间。钟离付了钱，点头道谢，下了车之后直奔这家富丽堂皇的酒店。

　　“迪卢克老爷已经在等您了，钟离先生。”保安毫不意外钟离的来到，毕竟他和自家老板是老熟人，自然也在酒店的员工这个混了个脸熟。跟熟人无需客套，钟离大步走进了酒店，坐专属电梯直奔顶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身着酒保服的男子扎着高马尾，正仔细地擦着高脚杯。

　　“好久不见了，迪卢克。”钟离接过迪卢克亲自调制的午后之死，目光一直在迪卢克身上，显然是有要事要商量。服务员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向老板点了点头，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你们璃月有句古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迪卢克将擦拭干净的杯子放在一边，拿起调酒杯不紧不慢地开始调酒：“你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明人不说暗话，钟离很干脆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哦？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警局和你的情报网都调查不了的？”迪卢克提了点兴趣。钟离的情报网耳目极多，涵盖地区广泛，竟然还有调查不到的事情？

　　“我怀疑跟奈何桥有关。”钟离说：“所以，迪卢克，我需要你的帮助。”

　　迪卢克明面上的身份是晨曦酒店的老板，背地里是蒙德数一数二的商业帝王，情报网集中在地下，调查背后的信息自然比警局和他的情报网更快更准确。迪卢克原本也是一名警察，但不知与蒙德那边的西风警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毅然决然地退出了警队辞去了自己警察的身份，转而到暗处打击蒙德背后的黑暗势力。

　　“原来如此，奈何桥，可以。”迪卢克干脆地答应了，多年游离在暗处，他很清楚奈何桥是一个怎样的势力，在奈何桥所掌握的势力范围内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耳目，钟离想要调查这方面的情报，确实没有自己方便。他问：“你想要调查什么？”

　　钟离递过去一张照片——那是一名少年，扎着两个小辫子，面容白净笑容活泼开朗，看着人畜无害。迪卢克接过照片，心里闪过诧异的情绪，怀疑钟离是不是拿错了照片，而他的老友慢慢地开口说：

　　“我希望你帮我调查这个人。”